谈谈相声演员

评疃调柳才是江湖

Posted by 子川 on November 4, 2019

这篇文章是去年写的,现在再看,德云社的“粉圈相声”已经快把相声两个多余的字甩掉了,不过狂风渐息,大潮缓退,风口浪尖的人会坠落,踏实沉淀的人会慢慢浮上来的。

从前的老相声艺人不同现在,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,吃的是“开口饭”,讲究的是“平地画饼,对面拿贼”。

撂地卖艺,没有圆粘子(招揽观众)的本事,开杵门子(要钱)的纲口,连饭都吃不上。残酷的生活环境下相声艺人得绞尽脑汁想出东西来吸引观众,混出头有名号的蔓儿个个都是有真能耐真本事的,整个相声界也是一片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热闹景象,不像现在,死水翻出几个大咕嘟便说是清泉翻涌,连虚假繁荣都够不上,何谈振兴。

现在的相声界有能耐的人真就没了么?

当然不是,数得上名号的,德云班主,生铁蔓儿郭老板。

前几天看了郭于二位的《列宁在1918》,整场活30多分钟,正活的评戏就6分钟不到,但是前边快25分钟的垫活可都是满满的干货,学唱白派京剧、评戏贯口、京韵大鼓、乐亭大鼓、梅花大鼓,这些个曲艺曲种什么样的,怎么唱的,学得有模有样。郭老板确实能耐大,肚囊宽敞,会的东西确实多。记得当年他说《枪毙任老道》,当时新浪直播,也兼着为捧回归的弟子张云雷,愣是在书里夹了一段《混混论》。少时杂学旁收,6岁评书开蒙,学相声,唱过评戏,也唱过大鼓,相声门、西河门、评书门都有正经师承,俨然一个活曲艺博物馆。

要说老郭的柳活,不见得有多好,照侯先生差着太远,比师叔师胜杰也比不上;贯口呢,炫技成分太重,又快又密,听着就觉着喘不过气来,不比李伯祥李金斗,就是照着同辈儿王玥波都还差点;至于单口相声,老郭不把它叫评书,确实也不想抢了评书的道儿,至于水平,要把它当评书看呢,跟三皮老能差出六扔多远,要是当单口讲,现在的相声演员里确实是头一份。但郭老师仗着全面,什么都会,什么都懂一点,同辈的相声演员里,论能耐大小比得上郭德纲的,还真不多。要是身体健康再过个几十年,能够上个大师名号。

只可惜,郭老师这一身的本领,没人传承,这也侧面反映了相声目前尴尬的处境,新鲜血液不少,但可造之才不多。说相声这行,成材率太低,照郭老师原话说:

“一千个学徒里面出一个说相声的,那九百多个不算糟践。”

郭老师没有高徒么?有啊。相声门何云伟曹云金;单口的郭鹤鸣,《哈利波特》说得不错。可这些徒弟都有个特点——不在德云社干了,纷纷地别开天地,另创乾坤,另立一家门户去了,跟德云社弄的还是一拍两瞪眼。这些个徒弟们呢,离了德云社,水平也难寸进。

排出去那些被清了门的,老郭现在门下这些个徒弟又怎么样呢?最捧的岳云鹏,论业务水平,“说学逗唱占一个忠字”,其余的人,也是一言难尽。现在德云社这些青年演员的表演方式,卖怪耍宝,按马三立老的话,“扯臊”。少马爷1也说过:

“有些演员,相份(业内人士)吃得开,有些是空子(外行)喜欢听,也有的是‘相空一起打’,但最好是打相,要不你再火也是一时的。”

这道理好理解,空洞无内涵艺术形式是无法长久的,卖怪耍宝也就引一时之乐,只有那些越琢磨越有乐,越琢磨越哏的活才能吸引越来越多的关注。不过照郭老板跟同行不共戴天的关系,他倒也不在乎同行的评价。

现在传统段子是越听越少了,不谈《开粥厂》这种估计全国就几个人会说的大贯口,就连《学电台》演的都少了。前一天听了陶云圣(陶阳)的《八扇屏》,像这种经典的贯口活,从小背的东西,按道理讲捏着半只嘴都能说好。可结果陶阳的表演,让人让人一言难尽,崩瓜掉字不谈,气不足声音还不亮,老段子本身就不抓人,这样演还不如不演。

王玥波曾经讲过一个田立禾先生的故事。当年玥波在田先生面前过菜单子2,被田先生打断,“停,”田先生柔声细语,声音特像老太太(王玥波语),“你刚才背的里边有一道糖溜芡实米,这芡实米你知道是什么啊?” “炸吱儿炸里脊,这炸吱儿怎么做你知道么?”。合着老先生脑袋里,《报菜名》里面的每一道菜,用什么料,怎么做,一清二楚,全在脑袋里搁着。就这么一块活,老先生就琢磨到这种程度。还有什么马三老在电台演出,嘴上说着《大上寿》,手底下默写着《报菜名》,两边不停,一点不差,这样的事情老先生身上比比皆是。

只怕如今的相声演员很难再做到了。已近暮年的相声在如今这些演员手里,如何焕发第二春呢?

  1. 马三立之子马志明 

  2. 报菜名的别称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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